当人们开始驯养母牛,他们是怎么称呼这种动物的呢?最为直接的,是叫一头moo(哞)。这是小孩子会做的事情,他们会像亚当一样给身边的事物起名。然而,古英语中的“cow”是cū,用现代的方式写出来也就是“咕(coo)” ,而不是mū。显然奶牛不会发出coo(咕)的声音,鸽子才会。因此我们必须用传统的方式来看待这个词,也就是去寻找同根词,重新构建最古老的写法。日耳曼语中奶牛是kuh,发音听起来像是英语中的coo。原理上与coo大致相同的还有荷兰语中的koe,虽然koe中的原音要短很多。它们两者都与英语中的“cow(母牛)”不同,因为在很久以前,它们的发音听起来都像是kō,而非kū。这个词在古诺斯语中与古英语中很像。因此我们能下的第一个结论就是日耳曼语中所用的kuh表示“cow”原来是不存在的,虽然两者之间的差别很小但是很明显。

如果不看德语,只留心单音节的词,我们就会发现拉丁语中的bōs牛(改自bōvis,英语使用者会发现它很熟悉,因为它与bovine(似牛的)这个词很像,也就是“ox-like像牛一样”)和希腊语中的boûs。但是它们的意思却跟我们所想的有所出入:在两种语言中,词的意思都是“bull公牛”、“ox阉牛”以及“cow母牛”。但更多时候意思为“cattle家畜牛”。特别有趣的是拉脱维亚语的拼写,比如gvos(母牛),字典中常写为gùovs。当然,现在没有把握证明古印欧语系中存在过一个词意思是“cow母牛”,但是如果有,我们注意到日耳曼语中是以k开头,希腊语和拉丁语都是b开头,而拉脱维亚语的gvos以gv开头。日耳曼语系要遵从所谓第一辅音推移的规则,比如说,拉丁语中的duo,英语中有two对应。同样的,拉丁语gelu也就是“frost冰霜”(类比英语中有gelid寒冷的、意大利语中有gelata冰淇淋)对应英语的cold(寒冷)、德语kalt以及其他。此处尤其吸引我们的是g和k的对应。出人意料,拉丁语和希腊语中表示家畜牛的单词以b开头,而不是g,这也是为何拉脱维亚语的gvos如此重要。如果我们假设,这个词原生形态是以gv-开头,而不是gw-,那么一切清楚明了了。

很久以前,语言史学家表示一些古老的印欧语系词以gw开头,在我们的课本里经常写成gw。这个重新构建但是可能真实存在的gw不出所料改成了德语的kw(一个简单的发音,英语中有这个发音的词有:quick、quack、quest、quote、quondam等)如今,发w这个音的时候,我们会突出嘴唇,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唇化音。而如果下一个原音也是唇化音,这个“w”也许就不发音了。这不是必须的(比方说quote和quondam)但是英语中的确没有发kwu-和kwoo-音的词。德语中表示奶牛的单词一定是以kwō-或者kwū-开头的。令人惊讶的是,若gw这个古老的音节出现在希腊语和拉丁语中,当w的发音增强变为b的发音时(因此有了bōs以及其他的词),g才是不发音的字母。如果我们去详细的词源字典中查母牛这个词或者是它在日耳曼语中的同源词,我们会发现它的原生形式gwōu—翻译为cattle家畜牛。

那么我们势必要猜想“cow”并非我们单词中的本意?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还需要离题讨论另一个小枝节。即便这个复杂的单词gwou和它反映出的b开头单词与我们预期的moo相差甚远,它们也许都跟母牛和公牛发出的声音相似。那么,动物的名字都是拟声词吗?毕竟,moo不是完全跟母牛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然而,mu-以及它的其他变体形式的确是牛叫声在世界语言学上首选的动词)。我认为世界上仅有一个形容动物的单词是全世界都公认的,那就是meow或者miaow,这个以外,能相比的就是狗发出来的叫声bow-wow, barf-barf, ruff-ruff, and arf-arf。在俄语中,狗的叫声是gav-gav(与西班牙语几乎一样)和tiaf-tiaf。英语中,没有跟mooing有关的词。在过去,它以hl-开头,这又是一个与非日耳曼语kl-的对应,如同拉丁语中的clāmare长啸。所有人都猜klā这个词根是不是拟声的以及是否属于英语的call,俄语的golos以及希伯来语的qol(声音)以及很多其他的词。因此,母牛这个词不是来自拟声词。

如果印欧语系中表示奶牛的词是gwōu-,那么我们如何理解拉丁语中的vacca以及从中衍生的西班牙语vaca,以及法语vache等等呢?没有任何能将vacca与cow联系起来的方法。而这种情况也给了我们一个重要的启示。一门语言也许会有古老的继承词可以将其替换成其他。vacca的起源很模糊,即便在梵文中确有类似的词。把它跟英语中的ox公牛这个在日耳曼语中随处可以找到同源词的单词相比肯定行不通。vacca中的双写字母表明这是个拉长的辅音,长辅音的词根在拉丁语中极少出现(ecce看,ecco homo也就是“看那个人”的意思,包括了两个词素—ec和ec) 但是在很多语言中,长辅音存在于典型的表达性的词或者宠物名字中,也许vacca也是这类词。

如果只停留在罗曼语的领域,我们会想起意大利语中不止只有vacca,还有mucca,看起来似乎是mu-和vacca的结合,一个理想的新造词。然而不幸的是我们英语中没有mow这个词可以用来与cow押韵并且包含同样的意思。而且,斯拉夫语中有印欧语系中表示母牛的那个词,但是用的karva-来替代。它的词根是kar-在拉丁语中是cervus鹿的意思,与英语(和日耳曼语)中的hor-n相关,其中由于完全相同的第一个辅音推移,h对应非日耳曼语的k。还有一种解释是斯拉夫语中这个词是从凯尔特语中借过来的,在此我们不需要去关注个中具体细节。这个词一定有“家畜牛”的意思。我们曾在观察拉丁语和希腊语的时候发现过。母牛这个意思是依赖于经济的发展,在后来的专门化中衍生的。人类首先驯养的动物是羊,然后才是母牛,在这个过程中,很大部分是取决于母牛是用于产奶还是用于做肉食。(从我个人的经历而言,没有人还记得英语中milch cow乳牛这个短语,连计算机拼写检查都识别不了milch产乳这个词)。随着家畜牛不同功用的专门化,新词出现了。只要名词还保持三性,雌性名字cow(母牛)自然成为了阴性,而bull(公牛)成为了阳性。后来像heifer(小母牛)这类的词也出现了。我们现在可以肯定的回答cow(母牛)不是它最初的意思。

我们总说事物间有种摩擦,像哈姆雷特里面一般。语源学也充满了摩擦。我们已经漫步过印欧语系的地图,但是这个世界很广,远古印欧人,无论是游牧民族或半游牧民族都会接触到说其他语言的人。原来苏美尔语中也类似“cow母牛”的词语,中文里也有。它能归类到所谓的迁徙词中吗?答案是可以,而且还有很多此类的词。一切都取决于人类开始养牛取奶的地方在哪里。他们的邻居也许会学习这个技术并且借来这个词,然后这个词就会从地球一段迁徙到另一端。我们永远无法得知具体。这样的结论仅仅是从难处入手去解决问题得来的。无论如何,要全面思考。

(牛津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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